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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4章 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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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高長恭就是這麽說的。”信使老老實實稟道。

“好,就如那長恭殿下所願,送上戰書,準備攻城!”

宇文邕一揮衣袖,寥寥幾筆便是擬好戰書,周旁將士大喜,苦等了這麽些天,皇帝陛下終於下令攻城,不枉操練多日,終是可以金戈鐵馬戰個痛快!

“陛下英明,明日末將等定一舉拿下晉陽城,獻於陛下!”

下跪達奚武,韋孝寬和楊忠三位柱國將軍,皆是殺氣騰騰按捺不住。

秣兵厲馬許久,只為了攻下晉陽,齊國半壁江山便是手到擒來,大周一統天下便是指日可待!

幾位將軍壯懷激烈,未曾看到那周國皇帝舉目遠眺望天,心思與他們並不在一處之上。

半空一輪明月,皎潔萬裏輝芒,高不可攀冷清素潔只可仰望。

如同是那人,可望而不可即,卻又是讓人心頭唯餘貪戀癡迷。

“陛下,看什麽呢?”

阿史那皇後進來,把一件袍子披在宇文邕身上。她不懂為何陛下的目光如此溫柔而又充滿了期許,順著那如水的目光望去。煙雲散落,是那天邊的皓月當空,讓陛下如此癡迷。

阿史那皇後笑笑,為宇文邕鋪好了被褥。

“今晚讓臣妾侍奉陛下就寢吧。。。。。。”皇後回眸一笑,含情脈脈。

“你先回去吧,明日朕還有要事,不可費神。”宇文邕淡淡說道。

皇後是失望的,然而想到攻下了晉陽此番東征算是有了個圓滿的結局,便也心中歡喜。

立馬就能班師回朝了,日後時日還長,她點了點頭,欠身退下了。

第二日,晉陽收到了周國皇帝宇文邕下的戰書。

鬼面,戰甲,城門洞開,蘭陵王率大軍親自出城迎戰。子莫明白,不成功便成仁,他與晉陽同命運!

黃沙漫天,風卷塵起,雄兵百萬的雙方陣列間便是風起雲湧,未操戈殺氣已然沸騰。

狂風卷著砂礫,拂過兩軍將士的面龐。

雙方皆是明白,一旦那戰鼓擂響,或許便是關乎兩國今後數十年國運的決戰。天下誰主沈浮?這一仗便可知分明!

子莫面戴鬼面,他看到宇文邕禦駕親征,在陣前率周軍雄師指揮若定。千軍萬馬前,自有一番氣吞山河的豪氣萬丈。

他自被宇文護當做傀儡扶持上位到如今統帥精兵二十萬向大齊磨刀霍霍,不過短短兩年光陰。

治國理政帝王之術可說是無一不精,天生的帝皇之材。周國有他,逆勢而起。

怪只怪他與他相識太早,私交太好。

想起那漳水河邊的初遇,未央宮中的患難,邙山道上的別離,大漠之中的救命恩情。

子莫不知道自己該是幸或是不幸,與周國皇帝可棋逢對手,又是惺惺相惜,卻難免這般生死對決,孤註一擲。

這一戰,他若不死,決不能讓晉陽落入周人手中。

戰鼓雷鳴,劍拔弩張。

幸好宇文邕今日便宣戰了,他若是知曉晉陽城中的糧草只可再支撐兩日不知道還會不會奉上那戰書?

壯哉,坐以待斃不如破釜沈舟背水一戰!

劍從鞘出,鬼面修羅執起長劍,令下便是戰成水火!

“且慢!!!且慢!!!!”

突然,遠處傳來高聲大喝。

兩國將士皆是納悶,這千鈞一發之際,何人會來這沙場攪和?

看裝扮,是齊國的傳令信使。子莫更為疑惑,這朝廷不派人送來糧草輜重卻在此刻來個信使是何意?!

一看是齊國的人來了,早就按耐不住的韋孝寬等將軍上前與宇文邕說道:“陛下,快下令攻城吧!怕是那齊國的緩兵之計拖延時間!”

宇文邕緩緩擡了擡手,命他們稍安勿躁。

這齊國朝廷的旨意到底是來了,不然與長恭真動起手來還真是會大動元氣,甚傷感情。

周國皇帝勾唇微笑,目光看著那鬼面蘭陵,他要看看這固執的人兒待會兒是何反應!

滿臉期待,他只靜靜等著這出最精彩的好戲。

他會讓他知曉,齊國朝廷如何昏庸,那皇帝高湛又是怎樣無能!

他蘭陵王想一人獨撐,卻多的是人想把他這木秀於林的英雄毀得幹凈!

“蘭陵王且慢!”那齊國傳令官快馬加鞭竟然毫不畏懼便突入到戰場之中。

在幾萬將士的好奇中翻身下馬,一路狂奔到了子莫面前。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蘭陵王高長恭下馬聽旨!”那人便站於子莫戰馬之前宣道。

子莫皺了皺眉頭,翻身下馬,單膝跪地道:

“臣高長恭接旨。”

那人打開了聖旨,卻又撇頭看了看那蘭陵王,又說道:“殿下,請除了面甲頭盔,屬下方能宣旨。”

這話說得頗為挑釁,大戰在即,周軍虎視眈眈正在對面瞧著,何處來的這囂張的東西!

同在齊軍之中的燕小乙氣不過,正要上前趕走這多事的信使,卻發現長恭還是無奈把鬼面卸下了。

青絲拂面,長發繞肩,廣寒深鎖不住的絕世容顏哪怕是齊軍中經常可見蘭陵王親面的將士都不禁倒吸了一口氣。

這殺氣騰騰的修羅場上,蘭陵王的容顏當真是瞧不得也不該展現。

只是低頭微微眉頭一蹙,便亂了軍心萬千。這方天地,本已經被殺氣遮蔽地無心無念,然而這人美貌,卻如月華萬裏傾瀉,驚鴻一瞥,只嘆本是人間難見。

更別說對面的周軍將士,聞蘭陵王赫赫大名,奈何今日一見,唯餘震楞,齊齊地僵了一片。

聞名不如見面,這齊國的蘭陵王當真是比化天下美人無數,堪稱是風華絕代不世出的美人無雙。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周齊二國二十餘年來戰成水火,致使生靈塗炭民不聊生。

今周國皇帝宇文邕願以蘭陵王一人換兵退洛陽晉陽,且歸還東荊州一城。

朕心雖感有愧,然而感念蘭陵王乃是心系天下深明大義之人,故而擬下修和之書,命蘭陵王入長安為質,望愛卿不負所托!欽此~”

嗡。。。。。。

子莫只覺耳邊蜂鳴,腦中一片空白。

這聖旨之上說的是什麽?

將他送入長安為質換周國退兵與東荊州城池?!

歷朝歷代只有皇女和親一說,或是皇子為質求和。

而這聖旨所擬內容聞所未聞實在駭人,如何還有示弱一方能讓強者割地償還的道理?!

原來他高長恭竟還能以一己之身換齊國的半壁江山,保黎民百姓萬世太平?!真是荒天下之大繆,驚世駭空前絕後!

“蘭陵殿下,領旨謝恩吧?”

那傳令官惺惺作態看了眼下跪之人,一手執著聖旨,一邊催道。

“混賬!這是何狗屁不通的旨意?!你這狗官該是誰派來的細作前來通傳假聖旨的不成?待我抓你起來狠狠拷問,定讓你原形畢露!”

同在齊軍陣列的燕小乙聽得火冒三丈,蹭得便跳了出來捏起拳頭欲要往那人的臉上招呼而去。

這聖旨所言別說是齊國將士,就是對面的周國士兵都聽得一清二楚。

真是始料未及,雙方將士誰曾料到短兵相接生死搏命的一場惡仗,卻突然出了這般荒唐的轉折!

周國皇帝竟主動求和,原來這揮兵東征,不為江山竟是為了美人?!

“陛下?這可屬實?!”

韋孝寬和楊忠等人也是一臉震愕,欲要問個究竟,卻只見宇文邕臉色從容,只擡了擡手讓他們稍安勿躁,倒也是不慌不忙。

想到皇帝陛下向來運籌帷幄心思縝密,便也不敢拂逆龍顏只能靜觀其變。

“哎喲喲,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我有聖旨在手,你膽敢對本大人不敬?”

那傳令官看燕小乙氣勢洶洶兩眼猩紅便慌了神色,舉著聖旨當令件卻發現根本無用,只能躲到了子莫身後。

雙方陣前,此事已然荒唐!如何還能洋相百出窩裏反了讓對面周人看熱鬧!

“燕大哥,住手!”子莫阻止道。

這聖旨絕不是高湛之意,只是沒想到朝中那欲要拔了他這眼中釘的人物還真是掐準了時辰,與宇文邕裏應外合,在這緊要關頭出其不意全然將他打了個措手不及!

好個宇文邕啊,在晉陽城外忍耐多日竟是做了這樣的籌謀!

出手之狠,遠勝千軍萬馬踏平晉陽滅了他高長恭的性命!殺人誅心,周國皇帝陛下的一番手段當真是讓人望塵莫及。

子莫也不理那傳令官,幾步走上前翻身上馬。

一抖韁繩,馬蹄噠噠。

他手持長劍單槍匹馬便向那周軍陣前而去,宇文邕讓周圍之人都退下,也只是單騎迎了上去。

長劍直指那人身前,子莫與這人相識十幾載,今次才領教到這周國皇帝的獨到手段。

方才他還在為二人的情誼終是殉葬於國仇家恨而唏噓不已,如今,他只嘆時過境遷,他還是那個高長恭,而這人,卻早已經是那不擇手段的梟雄宇文邕!

“宇文邕,你可當真是機關算盡太聰明,我高長恭是何人莫非你還不知曉?

寧願戰死於晉陽城外也絕不茍且偷生,你若是明白,便還是與我一戰!

我若輸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子莫怒道。

“長恭,我既然想帶你回長安,如何能這般便草草了事?你蘭陵王高長恭寧死不折,只是敗於情義二字。你看看那邊是什麽?”

宇文邕像是信馬由韁,在沙場之中牽引著子莫的視線看向不遠處的一個地方。

頓時,子莫臉色大變,他竟然看到師父斛律光與其子斛律須達被五花大綁著且被蒙住了眼睛捂住了嘴巴挾持在一旁。

“你。。。。。。竟然是你從雁門關外偷襲了我師父的人馬?”

“自然,斛律都督大概沒有想到我這後生晚輩如此擅長機關淫巧之術,大意了。

雖是勝之不武,然而為了讓長恭就範,我也算是無可奈何之舉!”

“快放了我師父,你我不過三步之遙,宇文邕我此刻要拿下你這周國皇帝易如反掌!”

子莫大怒。

兵不厭詐,宇文邕敢偷襲斛律師父,便別怪他不留情面。

“當真?若是長恭殿下想試試也無妨。

只是我十三歲之時論武功身手已然在長恭之上,只是那時殿下說我毫無殺念,失了以命相拼的鬥志。還只是習得一身武藝博采眾家之長的富貴公子。

如今的我,長恭看是否還會輸在這決意之上?”

宇文邕淡淡一笑,眉目間卻全是這些年皇權爭鬥忍辱負重所積澱下來的噴薄力量。

他說得張狂霸道,其實真論單打獨鬥與這蘭陵殿下贏面各半,但是他便不信高長恭會眼看斛律光被挾持還敢動手。

果然,長恭看著那邊的斛律光兩父子,並沒有冒然動手。

畢竟,周國皇帝不好對付,可師父與須達師兄的性命已經在周人手中!

“長恭不必憂心,這兩日你師父並未受苦。

只是我素聞斛律將軍性子剛硬,覺著這拿他性命換你高長恭的事兒還是讓他老人家少操點心的好,這才如此安排。

你若隨我走,斛律光與其手下我完璧奉還,絕不讓他們受一點折辱。”

呵。。。。。。

子莫仰頭苦笑。

“勞煩周國皇帝陛下竟還為我一人思慮如此周詳,真是讓在下感激涕零,無言以對!”

看了看那邊,師父和斛律須達已然被人帶了下去。

子莫不再言語,只一揮馬鞭回了齊軍陣前。

段家軍將士們看到蘭陵殿下與那周國皇帝似是談判回來了,皆是翹首張望。

那傳令官在燕凜的威嚇下哆哆嗦嗦站於一旁,沒想到那高長恭下馬便朝他而來,正要躲閃,卻沒想那風華絕代之人單膝跪下,說道:“臣高長恭,領旨!”

。。。。。。

四下俱寂,之後是一片嘩然。

“長恭,你瘋了!”燕凜急了。

“三日後,去接我師父斛律光回來,萬不可提我去長安一事。”

子莫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珍重,幫我留心鄴城之中那人的安危。”

然後又躍身上馬,看著這雄渾的晉陽城,眺望天宇,朝後方的齊軍數萬將士作揖,說道:

“這一仗並不可免,只是如今時不利我。

既然周國皇帝肯鳴金收兵,長恭這有用之軀去周國為質換了東荊州也算是值當!

只是今日一別不知何時還能回這大齊,諸位兄弟保重,望不忘勤勉,保家護國,壯我大齊江山社稷!

高長恭,就此別過!”

抱拳作揖,言畢,便調轉馬身,徑直朝著周軍而去。

身後是那人的江山,飛霞染紅天際。

心中悲涼,卻也只能含淚笑著不再去回眸遠眺,鄴城雖遠,可埋入心底便是咫尺之間。

沒想到是這樣的天各一方,只願那聲珍重他會聽得到。。。。。。

“長恭殿下珍重!吾等兄弟等殿下歸來!”

身後竟已然不是非議四起,而是段家軍眾多將士的抱拳作揖。

送別之聲震耳欲聾,此般士氣竟是宇文邕也萬萬沒有想到的!

高長恭便是高長恭,明知是辱,可這姿態卻著實漂亮!

晉陽城的守軍士氣非但沒有一潰千裏,反而人心重聚。段懿看了看四周,也是一臉意外。

“長恭殿下請!”

宇文邕笑著,策馬同行為這蘭陵王開路。

二十萬周軍陣列如被分開的潮水湧向兩邊,子莫的坐騎從中間穿過,不急不緩。

晉陽之圍,任誰都沒有想到竟以這樣的結局而休兵罷戰。

晚風拂過,蘭陵王的馬匹跟在周國皇帝的後面,那人傾城容顏上未有稍許怯色,他仰著頭,倔強地似是在目空一切。

周軍三路人馬,精兵二十餘萬,此刻,卻儼然成了恭迎這蘭陵王的儀衛兵仗。

作者有話要說:

麽麽噠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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